赵策因为收复河北有功所以被尚桑朝廷表奏晋封为司徒，兼任司隶校尉，车骑将军。就在赵策忙于准备同黄权开战时，他得到了一个伤心的消息——临州牧吴启（承高）下野。正准备回耩县老家。得知吴启先生隐退回乡的消息后，赵策独自回忆了很久。他把心中所想全部写在了给吴启的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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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虞朝临州牧吴大人，我的良师益友。赵策得知您即将归隐的消息，觉得十分失落和孤独。回想多年来与您受益匪浅的共事，犹如昨日。正是有您作为我坚强的后盾，指正我的过失，我才可以在犯了很多错误的情况下仍未失败，能够获得如此成就。如今您不等我报答您，为您请奏拜相封侯便要归隐，这让我觉得十分愧疚。所以劳驾请您前往尚桑容我与您送别。您年岁已高，我又忙于即将到来的决战，不知何时才能回耩县看望您。恐怕这就是我们今世最后一次相见。一想到即将与您离别我的内心就感到难过，这世上又少了一位熟亲。又少一位可以一起回想发迹故事的岑中同伴。

我担心您不肯接受，所以就私下决定派人将一些礼品送往您在耩县的老家，以表示我对您的感谢和朋友之间的祝福。祝您及家人健康幸福！”

赵策把信发出后不久收到了吴启的回信。老先生把临州发生叛乱的责任全部归咎于自己。所以愧于前往朝廷拜见赵策。他在信中告诉赵策自己已经八十多岁，在看到赵策的信以后还是老泪纵横。他在晚年遇到明主并把自己的理想付诸行动已经感到十分幸福。他的心愿已经达成，虽不能与赵策辞别，自己唯有对着赵策的方向伏拜告谢。祝愿赵策早日成功……

伤感之后，世界仍在不停运转。赵策也得面对即将到来的挑战。他把吴启的信给闻人恭（文念）看：

“先生，在归隐前向我推荐了你。他说你有‘萧相[1]之才’。我觉得你也是当代管仲。问题是他又向我推荐了孔真（季约）。说他是“国之机要”。我和他共处过一段时间，他确实有过人之处。但似乎欠缺些什么……”

“你是说他缺乏度量？”闻人恭问。

“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没这么说。文念你和他相处的时间比较久，你觉得他怎么样。”

“看来你们彼此之间有很多误解呀。”闻人恭觉得这是个小问题。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再疑虑。先生还推荐临州别驾王谌（友信）为刺史，这个可以理解。我记得还有一位与他齐名的好友……？”

“治中从事许魴（恭宜）。”一旁的张桓（文明）先生替赵策补充。

“对，许治中。先生在信中怎么没有提及他？”赵策询问。

“他退职了。现在专注于探讨玄学和古代学术。偶尔还参与公开辩论。指责他的别驾朋友的弊端和不足。”

赵策听到后大开眼界：“真是好朋友啊！”

张桓接着补充：“他发起了一个学派，叫做‘新名’[2]，以您作为创始人。”

“真是个聪明的方法。不过我什么也没做呀？”赵策一边评价一边疑问。此时，府吏送来了华钧的书信。

华钧在信中说，谈判正在进行。对方表现毫无诚意。他们可能正在全面备战，在此之前似乎有别的阴谋。请主公小心。

赵策看完之后意味深长地嘱咐闻人恭：“古时陈平[3]说治理国家就像分肉。现在器具我已经做好。方法也已经公告出去，就看文念你怎么分了。”赵策把他的心血著作《集通书》的一半交给了闻人恭。之后，便立即奔赴北方拜见镇北将军赵秀。

事实上，这是一次突访。因为赵策并没有事先通告。而他也并不单单想见赵秀。而是想亲眼目睹经历了首领更替、边乱、战争的方州五郡（实际上还有赵秀实际控制的辽西和新掌控的乌桓地区。）

赵策一出燕山就觉得眼前的风土有着鲜明的特色。这里景色如同古书中描写人物那样清淡新鲜、淡空薄云、苍山黑水。劲松不朽。人们出行多坐马车或骑马。人们也喜爱并善于骑马。他们远远就会用洪亮的嗓门相互打招呼。

赵策还特意来到北部的沈水流域体察民情。他来到一个山脚下，有人热情地和他打招呼：“诶……！走旁边那条道。这是上坡。”

赵策和车夫都觉得不可思议，这明显是下坡，他们继续往前走果然越走越费劲。走过这段路之后望着刚才给他指路的那伙人。他们总共五个人，根据穿衣打扮来看两个是汉人，一个鲜卑人，一个高句丽人，一个乌桓人。他们应该是一边野餐一边休息的商人。此时，他们正围坐在正在料理烧烤小吃的火堆旁。他们的食物很丰盛，有羊肉、碎鸡、麻雀、兔子、鱼、茄子、蘑菇和杂菌、韭菜、豆腐干还有一些干海鲜。

“老伙计，这儿旮是怪坡[4]。本地一绝！”一位汉族商人热情地招呼赵策，他举起酒杯，邀请赵策一行，“来点不？老伙计？再过几天就冷啦，就不能搁外面喝啦！”

赵策欣然接受邀请与他们一道欢谈畅饮起来。兴致高昂时，大家高兴地手舞足蹈敲着身边的巨石唱着赵策从未听过但富有激情且节奏鲜明强烈的歌曲。

这里的山水与众不同，这里的风俗与众不同，连这里的道路也与众不同……这都让赵策大开眼界，同时也让他感到震撼。所以他更想快速、真诚毫无掩饰和隐瞒地与赵秀交流。

赵策造访的当天，赵秀难得休息回到自己家修补房子[5]。他修好屋顶，正披头散发地坐在屋顶上吹埙[6]。曲声深沉雄浑，让人听着心情复杂。但其中也包含着婉转悠扬，让人感到生机和希望。正当他逐渐沉醉在埙曲中时。外面卫兵的声音打断了这一切。

“启禀主公，有位自称是车骑将军赵策的人求见。”卫兵还没报告完，赵策就已经跟着来到正房前。

看见赵秀后赵策还对卫兵抱怨：“这不是在家嘛，你还说将军出门了。”

“我刚回来。”见此情景，赵秀便强行替自己的卫兵解释“大人如天降奇法，不知有何贵干？”

“辽东人一回家就坐在屋顶上？”赵策又一次开始和赵秀斗嘴，“原来将军在修房子。没想到镇北大将军居然自己动手在家修房子。不过在下不才，也略懂些泥瓦工技。”赵策说完连梯子都没用，踩着窗台使劲一跳，双手抓着屋檐就爬上了屋顶。卫兵想拦都拦不住。

“这些都是你们给的名号。”从赵秀的回答可以看出他并不在意这些。

“但你也接受了，对吗？”等到赵策走进赵秀的身边他才发现镇北将军没有束冠，秀发自然顺滑地垂下。看得出来，他平时在家也不束冠[7]。

“原来将军喜欢追寻自我。看空世俗。”赵策很高兴，他也打开束发头巾，露出了同样直顺的长发。

“明公为什么突然亲自造访？前几天您的使者刚刚出访望平呀？”赵秀开门见山地问。

“为了和平。”赵策寓意深刻地回答，“长久和平。”

赵秀听到这句话之后态度十分玩味：“丞相的使者也跟我说平定天下，早日和平……”

“无论黄权承诺你什么我赵子元都给你两倍……”

“丞相的使者给我画了张大饼。”赵秀以此嘲笑赵策，赵策便露出了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

赵秀便煞有介事地向赵策说明，“他们说将来我就是大将军或者成为王公。条件是等您和丞相开战时加入到他们一方。”赵秀审视着赵策。而此时的赵策也在心里飞快地评估身旁的赵秀。

“将军放心，我要的黄权给不了。所以今后还得请将军您多加照顾。”赵秀解释道，然后朝后院喊,“淑奚啊，请给司徒大人献上些饮料。”

从屋子里缓缓走出一位温婉的女士，在见到赵策之后非常礼貌友好地向赵策施礼：“婢女傅缇莺（淑奚），参见将军大人。”随后她便把水果和饮料挂在赵秀放下的钩子上。

这位赵夫人的端庄立刻引起赵策的赞叹：“夫人如此温柔贤淑，难怪将军可以一心驰骋疆场。将军真是好眼光。”赵策说完觉得并非本意然后便补充道，“我要是镇北将军，有如此佳人我还打什么仗，我宁愿天天宅在家里。”他的话逗得三个人都很开心。

“将军您有没有想过鲜卑人的事情？”赵秀不经意间随意向赵策询问。但是赵策非常清楚这是镇北将军对他对外政策的拷问。他的回答直接关系到方州九郡（以及辽西和乌桓）将来是成为敌人还是盟友。

“在我看来草原上的人无论叫什么其实都一样。他们都生活在北方，都不会为抢夺别人钱财和性命感到愧疚。几百年前匈奴人侵犯我们边境劫掠财物和人口。我们和他们打了百余年。把他们赶走。之后过了几十年鲜卑人又在草原上繁衍强大起来。继续侵犯边境，劫掠杀戮。看起来在进行一种循环。但我很理解他们。他们要是没有更好的生存方法谁还会冒着生命危险南下到先进的文明那里劫掠？这就说明我们得换一种方式。光靠修长城和动用军队显然不能根本解决问题。知道我朝人口为什么几十年来显有增长吗？除去天灾，主要是我们的土地在目前的农业下只能承载这么多人。人们都在享受生活，感受这精彩的世界。土地和人口达到了一个平衡状态。当然得除去党锢之祸这些年。如果我们不修长城而是修筑通往胡地的商道，鼓励边境人口流动，让胡人接受文明，追逐中原的美物，享受中原的乐事，他们会不会也乐于享受生活？我就在想我们能不能帮助他们实现土地和人口的平衡。而不是放任他们如草原上的牛马一样只知致力于领地、食物、繁衍后代，一到灾荒年景自己吃不饱就南下掠夺。当然如果朝廷不尽快结束内乱使我朝重新富强起来，一切都是空谈。”

赵策把他的想法全部说出，随即他也效仿赵秀不经意间询问对方：“那么将军有没有考虑过击败胡人之后的事情？”赵策这样询问是想确定身边的这位能力非凡的朋友不会在某个关键时刻从背后刺他一刀，或者是将来的某一天依仗辽河天自立为王。在出发之前赵策就已经了解到，虽然方州兵强马壮人才济济，但是使方州强大的人只有赵秀，没有了赵秀，方州一时之间就如同张开的五根手指，每一根都成不了事。此时赵策如同带着一副面具在审判，虽然是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但他的内心和身体已经做好准备。一旦赵秀的回答不能让他满意，那么他就用藏在袖中的飞刀当场将其刺杀。如果他的回答令赵策满意，那么赵策就会让人送来厚礼。这也是赵策此行的最终目的。

此时的赵秀也停下来思考：“明公你这个问题问得好，之前我也想过。不过没有答案。您有什么好的建议吗？”赵秀把这个问题抛回给赵策。赵策觉得很意外。他装作惊奇地看着赵秀。但微笑的目光如同深渊，只接收却不表达任何信息。他尴尬地微笑，但他的目光却在探究赵秀的灵魂。在反复审核后赵策觉得这确实是赵秀发自内心的询问，于是便回答：“将军有过被内政困扰的时候吗？”

“战事紧张，全州上下都在关心胡人什么时候被打败。”赵秀回答，他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想到了方州内的地方氏族、豪强，“这么说来，将军的意思我大概懂了。”两个人尴尬又默契地微笑起来。

“会有那么一天的。”赵策笑着说，“到时请务必告诉我，在下一定竭尽所能提供帮助。”

此时赵秀的副将玄翼骑士的主将辛疾（坦夫）突然率领大队士兵闯了进来。

“看来我得告辞啦。”赵策说完直接从屋顶跳下来。他还鼓励辛疾（坦夫）和官兵们：“方州的将士辛苦了。赵策行程急促先行告退。犒劳诸军的慰问品应该随后就到。请诸军再接再厉杀敌报国。”赵策说完便离开了。

辛疾将军本想率军追赶，但是被赵秀拦住：“别追了，那可是自称天下第一刺客的人呀。”赵秀想了想仍心有余悸，“与鳄鱼同在一个屋檐上并肩而坐谈笑风生，何等的豪迈呀！”赵秀望着太阳发出感叹。他想了想，然后嘱咐辛疾“辛将军，下次他再来，你得再多代些人来。”

[1]萧相指的是萧何，史称“萧相国”。是汉朝的开国元老。萧何在刘邦掌控关中后就精明内政，稳固后方。为刘邦击败项羽打下坚实基础。西汉建立后，萧何主张无为而治，采用黄老之术，休养生息。随后协助刘邦消灭韩信、英布等异姓诸侯王。刘邦死后，辅佐汉惠帝。

[2]名家，指的是春秋战国时期的名家思想学派。名家主张讨论创造的名称、概念和客观事物、规律的关系。代表人物有惠施和公孙龙，其中天道教总部长宗馥（众治）“百龙之智”这个名号中的“龙”就是指的公孙龙。

[3]陈平，西汉王朝开国功臣。早期贫窘，后期显露才能。凭借自己无边无界的计谋七次帮助刘邦化险为夷并战胜强敌，使国家平定安稳。后期在刘邦死后又策划除灭了祸患。

[4]怪坡，反常的坡路。最著名、也是最早被发现的在今沈阳市。怪坡附近有座响山，敲击山体和石头会发出声响。近来国内外陆续发现了多处重力异常地区。怪坡的成因有很多，但也有些至今无法解释。国际上最著名的重力异常地区是美国重力山。

[5]同时期的东汉末年至三国时期，很多人喜好清廉，有些人即使身居国家要职，有时家人及亲人也可能拮据贫寒。

[6]埙，是一种从远古流传至今的乐器。形状类似球，上面有孔，可以控制音阶。

[7]古人视头发神圣不可亵渎，必须精心养护。成年男子不束发被视为违反体统，不遵礼仪。